邹平随想(之一)
王 红
邹平,从遥远遥远的洪荒蹒跚走来,背着因袭的沉重和历史的辉煌,跋涉了亿万年,终于在县城十字路口驻足下来,定格为—尊巨石雕像---宋朝名相范公,捋着胡须,在做似古非古的沉思遐想。
邹平南依长白山,北临黄河,依山傍水,天然造化的洞天福地。长白山乃为泰山古地块,古称副岳“小泰山”,七千万年前,才伴随着泰山,渐渐露出海面。黄河,这条中华民族的母亲河,挟带大量泥沙,“洪波喷流射东海”,层层淤泥堆积,把造化主繁密的脚印深深潜埋。大约经过三百万年的风雨春秋,长白山北部才慢慢形成坦荡无垠的肥土沃壤。
我清楚地记得,1978年春到苑城公社搞文艺培训,突发思古之幽情,跑遍苑城的村村落落,到处寻觅远古先人的足迹踪影。—天,我骑自行车,带着文化站的老言,到了丁公埠村,寻问汉朝名将丁夭的后裔。一位耄耋之年的丁老,精神矍铄,翻开他记忆的史册,一章章、一页页述说起来。他竟能将丁氏宗族谱系从汉高祖刘邦之时顺次背到民国年间。十分可惜,十二分遗憾,那时我竟没有记录下来,连丁老的大名也忘却了。倘若今日,录音录相方便,可毫不费力地保存下这历史沧桑的音容。
从丁老家出来,顿觉天地氛围都变了,变得荒古而陌生。走到村东高冈斜坡处,一方稀疏枯弱的麦田,蓦地发现冲刷裸露的蚌壳堆积,一层叠压一层,大者如碗口,小者若豆粒,还有大量的鹅卵石,顶部有几页残破的陶片。脑海中一闪,沧海桑田,这岂不是退海之遗迹吗?我为目睹到七千万年前的远古遗迹而惊喜,而激动。旧志记载:鹤伴山西有船道峪,相传有系船之环桩。传说是历史的影子。透过民传的荒古离奇的面纱,便可窥伺到邹平青春之期的倩影。老言对我痴癫惊异的神情,一时难以理解。我告诉老言:“丁公一带定是古文物的一方风水宝地,要留心这里发现的一砖一瓦。”
老言,在苑城这片华夏文物的丰盛之域,风霜辛劳十几年,当居于1991年全国十大考古发现之首的“邹平丁公龙山文化城址”宣布之日,他默默地走了,走得那么匆促,那么苦涩,那么寂寥,象他的同事“老苏”、“老卞”一样,毫无声息。“老言”,生前我这样称呼他,其实他比我小七八岁,权当不能忘却的纪念。
值得欣尉的是,丁公龙山文化城址的重大发现,已走出了邹平,走出了齐鲁大地,走出了国门,环球为之惊叹中华文明的悠久与辉煌。1928年发现章丘县龙山镇城子崖遗址,1930年正式发掘。当1936年日照县两城镇遗址发掘后,梁思永等一批学者认为这是东方文化,将其命名为“龙山文化”。丁公龙山文化城址是继城子崖之后发现的龙山文化第二大城址,更令人惊讶的是,城址发掘文物中,发现一泥质磨光灰陶片,上有文字5行11字。这一重大发现把我国有文字记载的历史提前了 800年。
一直为天下忧乐的范公,站在邹平的十字路口。正在期盼着。 现代人走回丁公龙山文化城,仅需四千五百年,距那丁公埠堆积的蚌壳七千万年,不足万分之一,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伴随着日月的推移,现代文明的高速发展,远古文明的奥秘将倍受世人青睐。“丁公”定然有幸在新世纪潇洒走一回,将走得辉辉煌煌, 超过《汉书》记载的殷殷血火,赫赫战功!深谙历史三昧的邹平人定然会做出新的绝妙文章。
(1994年7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