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畏强御》的故事
导视：
80年前，孙镇辉里这片土地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以至于人们将那段岁月铭记在心？
80年前，这里的乡亲为什么献出自己的血肉之躯？以至于他们的名字永世长存？
一块看似普通的石碑，究竟隐藏着一段怎样的历史？它的背后究竟有着怎样鲜为人知的故事？
原邹平县孙镇文化站站长，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李东先生为您讲述《辉里村“不畏强御”碑的由来》，《邹平史话》即将播出。
在邹平县孙镇辉里村，至今保留着一块1930年时雕刻的《不畏强御》石碑。此碑分碑首、碑身、碑座3部分，座宽1.2米，总高3.66米。碑首雕有二龙戏珠图案，正面右上为“大英畏烈士殉难纪念碑”，正中为“不畏强御”四个大字，左下方为当年立碑的长山、邹平两县19个村的村名。碑后则详细记述了李机庆等四位烈士为抗击土匪、保护民众生命财产而英勇殉难的事迹。
“不畏强御”是个倒装句，它的意思是“面对强暴的敌人不为所惧并敢于出手反抗”。
下面我将从五个方面讲述“不为强御” 碑的故事。
1、民国十七年（1928年）的社会背景；
2、小三村围歼土匪；
3、小清河处决土匪；
4、辉里村抗击土匪保卫战；
5、缅怀英烈，让“不为强御”精神世代相传。
解说一：辛亥革命结束了2000多年来的封建统治，却没有建立一个统一的中央政权，中国陷入了军阀割据的混战局面，地处山东腹地的邹平自然也不可能幸免兵燹之难，战火的硝烟也笼罩在邹平大地上，邹平的英雄儿女们纷纷拿起武器，抗击土匪、保卫家园。
原邹平县孙镇文化站站长，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李东先生为您讲述《辉里村“不畏强御”碑的由来》，《邹平史话》即将播出。
一、民国十七年（1928年）的社会背景。
1911年，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虽然推翻了清王朝的封建统治建立了中华民国，但由于资产阶级的软弱性，胜利果实很快就被以袁世凯为首的北洋军阀篡夺。从1911年到1928年的18年里，中国大地上到处都是军阀混战的硝烟。以山东省为例，十八年里就先后更换了皖系田中玉，奉系张宗昌，阎系石友三，冯系韩复榘等近十位督军、省长，多灾多难的齐鲁人民饱受了军阀混战、土匪抢掠之苦。
让我们把历史的镜头切换到1928年春天。横行一时的山东督军奉系军阀张宗昌被打败后，他的部队大部分作鸟兽散，但少数以吃军饷为生的残兵败将却拥戴营长张鸣九为王，攻占了章丘县庄子地重新招兵买马，组织起土匪武装，干起了打家劫舍、绑架人质的罪恶勾当。据《邹平县志》记载，从农历5月至9月，半年的时间里，他们就劫掠了齐东、邹平两县的李坡、西码头、九户、明集、辉里等十余个村庄，枪杀村民团、红枪会会员数十人，绑架无辜百姓300余人，勒索钱财3万余元。9月，500余名土匪还组织袭扰了邹平县城。
当时在邹平北部农村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它对土匪横行乡里的情况进行了详细的描述。
中华民国世道变，
山东来了张督办。
妻妾成群兵无数，
搜刮民财抢地盘。
南北大军一交火，
撤出济南滚了蛋。
督办跑了不要紧，
留下败兵成祸患。
今天东庄去放火，
明日西庄把票拴。
家中有房不敢住，
高粱地里去安眠。
面对土匪烧杀抢，
民间起了自卫团。
手握银枪闪闪亮，
杀掉土匪保家园。
二、“六一五”小三村围歼土匪。
民国十七年（1928）农历六月十五傍晚，5名张鸣九部散匪从焦桥某村绑架了一名教书先生和5名学生，大摇大摆、气势汹汹来到了当时的辉里乡小三村高记酒店。走进酒店后，为首的匪徒一面大声呵斥店主人赶快开房做饭，一面又提出了购买吸食大烟的要求。但是土匪没有想到，这个酒店的掌柜高凤祥就是本村民团红枪会的负责人。他听完土匪的话后，一面吩咐伙计赶快给土匪生火做饭，一面又抽身到里屋写好求援字条，让伙计高德轩以买大烟的名义到辉里村民团送信请求支援。农历六月十五，月色清明，伙计高德轩趁着月光，连夜赶到辉里村把信送到民团团长李北辰家中。李北辰打开字条一看，见事情紧急，稍加思索后决定，让小三村民团先暗中包围酒店，等待援兵共歼土匪。他吩咐高德轩带好回信赶紧回村，接着又派人到附近各村送信联络。午夜，郑家寨段维烈、本村李机庆、李恭长、李友长等一大批民团队员陆续来到村公所。一点左右即集合了150余人。大约三点钟，李北辰带领联庄民团队员如约赶到了小三村。这时高凤祥早已在村口迎候，简单商议了一个作战计划，辉里联庄民团队员主要埋伏在酒店大门两侧，南院墙和西院墙外则由小三村民团队员把守。
凌晨四点左右，土匪头目起床，吩咐店主人高凤祥生火做饭。这时民团队员已经把酒店团团围住。恰巧一土匪到酒店西南角厕所小便，隐约听到了街上行人的脚步声，回屋后他立即向土匪头目做了汇报。土匪头目便找来高凤祥询问。高凤祥这时已底气十足，为了震慑土匪，他就把民团队员连夜包围酒店的事告诉了土匪头目。并告诉土匪头目，只要他们放掉人质，留下抢来的银元和武器，就放掉他们。土匪头目依仗有马匹和钢枪，根本不把高掌柜的话放在心上。他命令两个身强力壮的土匪收拾马匹，带上抢来的银元，从前门打出酒店。又命令另外两个土匪带短枪同时翻西院墙突围。自己则耍了个小聪明，逼着和教书先生换了服装，让学生用绳子把自己的双手捆好，扮做教书先生，想趁土匪突围时乘机逃走。
大约五点钟，五名土匪酒足饭饱，准备停当。两名土匪在院子里骑上战马朝天放了两枪，然后打开大门，立即骑马冲了出去。小三村的高记酒店位于村南北大街以北路西50米处。大门朝东，两匹战马一前一后刚跑出大门，在酒店以北大门顶上埋伏的辉里村民团队员李恭长瞄准第一匹马上的土匪立即扣动了板机，只听哎呀一声，土匪即头朝下栽倒了马下。第二个骑马的土匪刚一楞神，从南院墙外的场院里忽然冲出十几名民团队员，手持红缨枪同时剌向两匹战马，随着战马的“扑通”倒地，两个骑马的匪徒一起被生擒活捉。
再说翻西南角院墙突围的两名土匪，他们翻上墙头后即向两侧“叭叭”打了几枪。趁民团队员向两边躲闪的机会，落地后即沿着胡同口拐上了西去的大路。民团队员紧紧追赶，等追到村西的大堰口时，两名土匪已跑出村口三十多米了。这时，只见两名民团队员抬来了一杆土枪。大家赶紧在大堰上架好土枪，填满火药，朝着远奔的土匪放了一枪。随着一阵烟雾散去，大家跑上去一看一名土匪已被打死。但另一名土匪却乘烟雾窜进高粱地逃走了。
再说攻打酒店的民团队员。他们冲进酒店后立即发现了被捆的“假装教书先生”。有人上来要给他松绑，5名学生同时喊：“他是土匪！”聪明反被聪明误，土匪头目只好束手就擒。
这时，天已近上午9点。两村民团各自清点人数，发现200多名队员无一伤亡。再看5名土匪，则是一死一逃，另外3名全被生擒活捉。此时，小三村群众为庆祝消灭土匪早已为队员备好了早饭。吃过早饭后，经两村民团商议，立即释放被绑人质回家。另外因小三村势单力薄，活捉的3名土匪则由辉里联庄民团带回另行处置。
解说二：围歼土匪首战告捷，为了打击土匪的嚣张气焰，民团队员们将擒获的土匪公审后拉至小清河边正法，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邹平县孙镇文化站站长，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李东先生继续为您讲述《辉里村“不畏强御”碑的由来》。《邹平史话》正在播出。
三、“六、一七”小清河处决土匪
3名土匪被押回辉里村后，当晚即在村民团院内对其进行了审讯。但3名土匪全是跟随张鸣九打过十几年仗的老兵残匪，他们拒不认罪，只求速死，声言“如果留下一条活命，他们定会卷土重来进行报复”。面对这种情况，村民团当即做出决定：第二天把土匪全部押赴小清河岸实行公开处决。
我们先看《不为疆御》碑上的记载：“民国十七年六月十七日，团中大众将所擒之匪尽缚于北河之上以正公法。乃有数匪叵测，自解其缚泅而欲遁。一时团众尽惊无所措手。独李机庆、段维烈者，惟知讨贼之义不顾河水之深持枪而入，剌杀泅贼。无如贼虽毙而身已陷顶。”
这段话的意思是：农历六月十七日，辉里联庄民团队员将捉来的土匪全部捆到小清河岸边执行死刑。在李恭长、李友长两人剌死了一名土匪后，其中两名土匪乘人不备，挣开绳索滚向河中欲泅水潜逃。正在众人惊慌失措之时，只知杀贼之义的李机庆、段维烈两人拿起红缨枪，不顾河深水急即跳入水中，去剌杀泅水的土匪。最后虽然剌死了落水的土匪，但自己也遭到了灭顶之灾。
多少年来，在民间曾流传着李机庆、段维烈2人是被土匪带入水中而淹死的一种说法。为了还烈士一个清白，这次我们对当年的亲历者今年89岁高龄的李可武老人进行了专访。他说李机庆、段维烈都是刚强汉子，他们在押解土匪途中，把手和土匪拴在一起。但到了河边已把绳子解下。他们看到行刑的土匪跳河欲逃时根本来不及多想，拿起长矛即跳入河中与土匪搏杀。老百姓不知张鸣九的这伙土匪不但武功好而且水性极好。他们虽两手被捆，但双腿仍能用力踩水。要想在水中制服他们仍难度很大。李机庆、段维烈虽手持长枪但仍占不到多大优势。所以十几个回合下来，土匪虽被刺死，但李、段二人也用尽了力气。一个时辰后，人们在下游捞到了他们的尸体。只见长枪深深插在土匪的身上。两个人和土匪紧紧地抱在一起，人们用力掰都掰不开。
四、“六、一九”辉里村保卫战
我们先看碑文记载：“越至十九日，匪又入境，惨酷更甚。房屋任其焚烧，老幼被其掳掠，逃难者十之八九，居家者百无二三，唯有李恭长、李友长怀公正之心，禀威武之气，怒发冲冠不忍坐视。遂入枪林之内，不畏弹雨之多，左冲右突，以节烈英武之身而丧于土匪强暴之手，良可慨已。”
这段话的意思是：等到六月十九日，土匪又来到辉里村进行报复。这次的抢掠破坏更为厉害。为了避开土匪的锋芒，村民团已动员老百姓到野外高粱地躲避，在家的只有老弱病残。但这些人土匪也不放过，把在家的群众赶至村内空场上，从村西头开始挨户进行抢掠并焚烧房屋。一时大火冲天，乌烟滚滚，鸡鸣狗叫和村民的哭声搅在一起，深深地刺痛了在村外埋伏的民团队员们。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土匪烧杀抢掠么？李恭长、李友长两位血性汉子再也坐不住了。他们怀忠勇之心，禀威武之气，怒发冲冠，一跃而起，拿起手中的武器就冲进村里。这时天已半晌，二十余名土匪正忙着收拾抢来的财物向村西退走。二人一见土匪的背影就开了枪，随着“叭、叭”两声，两人同时打倒了两名土匪。土匪一见有人从背后开枪，立即放下东西反扑回来。他们依仗自己的钢枪优势，十几名土匪同时向李恭长、李友长开枪还击。二人依靠熟悉地形，接连又打伤了几名土匪，终因寡不敌众，被赶上来的土匪枪杀在了大街上。
这时，民团团长李北辰也带领民团队员杀入村中，几名队员架好五子炮向土匪聚集的地方开了火。其他队员则呐喊助威，土匪见大队人马杀进村来，来不及收拾抢来的财物，就一溜烟地逃走了。
辉里村在这次土匪洗劫中蒙受了惨重损失。全村有200多间房屋被土匪烧毁，还掳走了包括民团团长之子李贞长在内的3位村民。但张鸣九的土匪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辉里民团的奋力反抗下，有6名土匪负了重伤，还有两名土匪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五、缅怀英烈，让“不为强御”精神世代相传。
我们先看碑文里面对四位英烈的评价：
“自古英雄豪杰得志则作霖于天下，不得志则为保障于一方。内患起则除之，外侮来则御之。怀忠贞之志，抱勇往之才。事之不合于义者，守身则重于泰山；事之有近于仁者，视命则轻于鸿毛。此果决刚毅之所为，而正人君子爱之慕之，敬而重之者也。辉里庄李机庆、李恭长、李友长，郑家寨段维烈此四人者，尚有此遗风焉。”
这段话的意思是：自古以来，英雄豪杰实现了政治抱负，为官一任则造福于百姓。不能入仕为官，就要做一个维护地方治安的义士。内患起则帮助地方政府平息，一旦外族入侵则挺身而出勇于反抗。胸怀忠贞之志和勇往直前的精神。遇有不正义的事情，泰山压顶不弯腰。但在人民生命财产受到损害的大事面前，则视生命比鸿毛还轻。这样处事果断的男子汉，正人君子和老百姓无不万分爱慕和敬重。辉里庄李机庆、李恭长、李友长，郑家寨段维烈四个人就是持有这种精神的人。
大家看，这四位英烈在当时老百姓的眼中是多么伟大和高尚。为了永远地纪念他们，邹长两县19个村的群众自发捐资厚葬了他们，并且在两年后又立了这块“不为强御”碑，以让子孙后代永远缅怀英烈的壮举，让他们永远活在人们的心里。
烈士的精神深刻地影响了这一方土地上的人民。在轰轰烈烈的抗日战争中，辉里村的许多有志青年在共产党的领导下，脱下长衫拿起武器，勇敢地走上了抗日的战场。四烈士之一的李友长的弟弟李益三（原名李朋长）于1937年首举义旗，成立了抗日第五军第九中队。在国民党顽固派与共产党公开分裂的关键时刻，李益三又与共产党员李友三、李桐轩一起带领九中队一百余名子弟兵加入了八路军山东抗日游击队第三支队。后来李益三壮烈牺牲。李友三、李桐轩兄弟二人经过多年的战争考验，锻炼成长为我人民解放军的军师级著名将领。
人们更不会忘记，1947年春，在粉碎国民党重点进攻山东的严峻形势下，当时的乡、村二级干部曾利用“不为强御”碑为宣传教材，一次就动员了三十名青壮年参军入伍。辉里村因此而获得了邹平县“支前动参”模范村的光荣称号。
前事不忘，后世之师。我们之所以今天来重新梳理这段历史，就是要让人们对照先烈进行自身的深刻反思，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从小就养成“见义勇为”的优秀品质。做一个道德高尚的人，一个有益于社会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