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库官》开篇介绍:“邹平张华东公,奉旨祭南岳。”文中的“张华东公”,名延登,字济美,号华东,山东邹平县人。明万历二十一年壬辰(1592)进士,历任内黄、上蔡知县,行取京职,暂授礼部主事,考选授兵科给事中,补吏科给事中,起太仆少卿,转大理左少卿,升太仆寺卿,升右副都御史,巡抚湖广、两浙,升右都御史,掌管南京都察院,升工部尚书,寻改左都御史。崇祯十四年(1641年)卒于官,赠太子太保,弘光时追谥忠定。
作为明末一名有影响的高官,张延登有不少奇闻异事。
王培荀《乡园忆旧录》卷一记载:“邹平张忠定公,渔洋述其楹联“门多将相文中子,身系安危郭令公”者也。筑兔柴于长白山。山有白兔,仙物也,人称为白兔仙翁,故取以名,亦摩诘‘鹿柴’之意。董香光(注:董其昌)为作记,亲书于册,字径六七分。”
上述之事,周郢《清宫所藏“多福砚”新考》对此有详细考证:
今传明朝《长白仙踪图》,为绢本,设色,纵35.7厘米,横97厘米。绘者为明末画家崔子忠,所绘像主即张延登。画面的主场景为张延登布衣扶杖而立,紧随其旁的则为一只玉兔。张延登为此图所题《白兔公记》称:“万历戊戌春,余偕友人,郊行于此(注:邹平长白山麓之黄山),有兔骇草中,倏而上。迹之,正当坪中。余曰:‘此吉地也。’”张延登后于此坪筑洞室及亭,题名“兔柴”。后其读唐韩翃《送齐山人归长白》诗,诗云:“旧事仙人白兔公,调头归去又乘风,柴门流水依然在,一路寒山万木中。”注又云:“《一统志》载:长白山又名会仙山,白兔仙居此。”因悟长白所见玉兔即仙人白兔公之物,遂感叹:“兔柴名号其天授乎!”崇祯四年(1631),张延登在南京雷姓画师处得见《白兔公图》,图中手握茯苓、穿草衣者为赤松子、雨神,黄冠道服、手执荆杖,旁随白兔者乃白兔仙。更感惊喜,即临摹此画,携归悬于黄山“兔柴”。崇祯五年(1632)自撰《白兔公记》,详记此遇。后来延请画家崔子忠绘为图卷,是为《长白仙踪图》,时在崇祯九年(1636)。图上除有张延登楷书题记外,又有董其昌、姜逢元诸人题记。此图历经清沈田莘、近人王存善、朱屺瞻收藏,现完好保存于上海博物馆中。
张延登黄山遇兔在当时及后世被演为传奇。黄山超然洞塑有白兔仙翁像,董其昌有《兔柴记》,周延儒有《兔柴歌》,张延登孙张实居《白兔庵》、外孙王士禛《兔柴诗》都涉及这一传闻。清人张吟修《黄山兔柴怀忠定公》诗专咏此事:“山风谡谡鸣松枝,超然洞口云丝丝。萝壁苔垣倚翠巘,当年少保此栖迟。少保挂冠卸獬豸,平泉草木烟霞里。留侯期与赤松游,兔柴先招白兔子。小山招隐桂树丛,半偈山房悟色空。眉公诗咏元宰记,一时名流挹高风。百年黎老失闻见,物换星移景色变。还忆仙人白兔公,柴门流水长惓惓。”
还有一则传奇说的是张延登得到“多福砚”之事。
王士禛《池北偶谈》卷二十《谈异一》载:“张华东公(延登),崇祯丁丑三月游泰山,宿大汶口。偶行饭至河滨,见水中光芒甚异,出之,则一石可尺许,背负一小蝠、一蚕,腹下蝠近百,飞者伏者,肉羽如生,蚕右天然有小凹,可以受水,下方正受墨。公制为砚,名曰‘多福砚’,铭之云:‘泰山所钟,汶水所浴。坚劲似铁,温莹如玉。化而为□(左鼠右耳),生生百族。不假雕饰,天然古绿。用以作砚,龙尾继躅。文字之祥,自求多福。’《尔雅》:‘蝙蝠服翼’。郭璞注:‘齐人呼为蟙□(左虫右墨)’。因又名之曰‘蟙□(左虫右墨)砚’。公门人刘文正(理顺)、马文忠(世奇)、夏考功(允彝)、高中丞(名衡)诸公,皆为铭赞,亦奇物也。”
此事大概过程是:明崇祯十年(1637)三月,张延登与友人毕自严、杨毓奇同游泰山,各有纪行诗文,后合刊为《三叟同游记》。据毕氏《三叟同游记》所记:此行三人于登岱顶后,“癸亥,脂车入曲阜,晚宿大汶口。河阔水驶,有道人修桥焉。”张延登即于此时“行饭至水滨”而获得“多福”石材。后来此事被张延登外孙王士禛记入《池北偶谈》,成为泰山最早发现燕子石(三叶虫化石)的文字记录。尔后张延登将此石雕成砚台,因石上三叶虫体似蝙蝠,取其谐音,名之曰“多福研”,又名“蟙□(左虫右墨)砚”。张延登以“白□(左需右兔)缘人”之号撰“太山所锺”铭文,镌之石上。同时又命门人刘理顺、马世奇、夏允彝、高名衡各为铭赞。
此砚为乾隆帝御用,约长16厘米、宽20厘米、厚1.66厘米。砚身不规则,天然成侧翅蝙蝠形,棕绿色,质理细腻。砚正中隆起寸许如背,下面坟起处为小蝙蝠一,右方平处磨治为砚池。砚上镌有多帧题刻。除正面刻“多福研”三字外,又有“平州”等楷书铭文。砚之左侧,镌有方印篆书“乾隆珍玩”四字。砚之背面,左角刻篆书“多福”二字。上方刻“白□(左需右兔)缘人”楷书四言铭赞。砚配有红木匣,匣盖面上刻有楷书乾隆丙辰年(1796)御制铭文,并有篆书方钤二,分别为“乾隆宸翰”与“惟精惟一”。匣盖四周刻有填金篆书圆钤“古希天子”,其下刻填金篆书方钤“八徵耄念之宝”,匣底内刻有填金篆书方钤“太上皇帝”。外匣上还镌有乾隆朝文臣题铭七首。